不等吴远反应,马明朝先急了。
“大伯,三叔,要是没把握,吴老板会放下手头的大生意,来闹笑话给你们看?”
“还不是看我哥的面子,来帮忙。否则这大雪纷飞的,上哪儿找愿意来的大师傅?”
吴远按下马明朝,冲着几位马家叔伯们道:“几位老哥,棺不离八,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我懂。十块板,长八尺,八道线,不能见。”
话说到这里,马家几位叔伯立马没二话了。
任由马明朝领着吴远进了西屋。
西屋还是个泥墙坯子,只不过屋顶的茅草是新换的。
大雪纷纷扬扬之下,也影响不大。
墙角堆靠着几块柳木,夹杂着一些泡桐木。
数量上是足够的,只是长度上还需要挑一挑。
吴远心中有数的同时,对马明朝吩咐道:“一会你叫个人到村部把宝俊和老六叫来,顺便让他们拉台电锯、带套工具过来。”
马明朝不敢耽搁:“吴老板,我这就叫人去。”
半个钟头后,赵宝俊和朱六标拉着一挂平板车过来。
电锯之类的工具还没卸,先去给主家上香磕头,烧了黄纸。
而后到了西屋,就听吴远道:“以后打棺材的机会不多,这回你俩跟着好好学,别漏掉任何规矩和细节。”
吴远边教边做。
屋外的大雪渐渐停了。
前来吊唁的人也多了起来,看见西屋里吴远带着徒弟亲自打棺材,都说老马有福气。
到了第二天下午。
吴远亲自给里面撒上一些锯末刨花,然后把棺材交付给主家。
正吊的日子定在后天。
结果到了腊月十八这天,刚阴了三天,雪还没化完的天气,又纷纷扬扬地下起雪来。
马家叔伯们都说这是好事儿。
所谓积雪压人,必出贵人;逢雨打灵,后代必穷。
也有的说法更直接纯粹:积雪压人富,逢雨打灵穷。
雪一直下到隔天出殡,下田。
着实给足了老马家牌面。
马明军也不由犯琢磨,兄妹四人。
大姐、自己和二弟,都已成家,与贵人和发财,基本无缘了。
唯有幺妹马明琪,人才高挑,加之今年财会中专毕业,国家包分配。一上班就是国家干部,将来兴许还能成个贵人。
全村学历最高的姑娘
老马顺利下田安葬,吴远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。
这在老辈人看来,是棺材打得好,才让往生之人走的平平静静,顺顺当当。
吴远的棺材匠手艺得到承认,懂规矩更是没话讲。
加之本来就是村里有头有脸的年轻人,那尊崇直接翻倍地还回来。
老马家几位叔伯,回来一路上,好话说尽。
甚至不惜提起两家近百年来的长久渊源。
这些渊源,吴远其实已经记不大清了。
倒是自家老子回忆起当年勇的时候,时不时提起过,这村里追随过他出生入死的几家人。
这其中马家数第二,没人敢称第一。
接下来就属前不久杀猪的董家。
但眼下早已是新社会了,自家老子提起时,吴远就不愿搭理。
如今老两口早已化为尘土,吴远更是印象稀疏了。
不过马家叔伯们的意思,吴远t到了。
他不是那种记仇的人。
如今马明军既已成为他的大徒弟,该有的提携、该有的照顾不会少。
然而等到答谢席上。
马家大伯马巍山长叹一口气,提起道:“老二这么一走啊,留下明琪这么个大闺女待字闺中,将来嫁妆可怎么出?”
吴远夹了颗花生米,细嚼慢咽着道:“马大哥,明琪这姑娘不用操心吧?她可是咱村学历最高的姑娘。等来年财会中专一毕业,那就端公家饭碗,跳出农门,直接就是城里人了。”
马巍山叹气不减:“话是这么说,可这闺女话也不多,真到了城里,没有娘家人撑腰,那不得给人欺负死?”
吴远不说话了,因为他发现这些老辈的想法说不通。
只是冲马明琪眨眨眼,表示对她的认可和支持。
结果把明眸大眼、个子高挑的马明琪逗了个脸红到脖子根儿。
接着就听马巍山续道:“要我说啊,明琪别去城里攀什么高枝,还是回咱农村找,找个门当户对的。甚至公家饭碗也别端了,回村哪里找不到个营生?村部踩缝纫机的女娃子就很好嘛,工资比城里还高。”
这话吴远听明白了。
马巍山是想让自己收编马明军一样,收编马明琪,给她一个靠山。
可是这放弃的代价也太大了。
连吴远都觉着是捡了芝麻丢西瓜了。
再看马明琪,却把脑袋深埋到胸口去了。
根本看不出态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