嗤之以鼻。
但是她现在,似乎……有些理解了。
不过区区骨肉之躯,为你献身又如何,哪怕豁出身家性命,能救你一遭,值得。
她烂人一个,不值一提。
她宁愿只身一人沉入这片幽深恶臭的泥潭里,也不愿让他因为她再受到一点伤害。
这条路,只要她一个人一路走到黑就可以了。
其实够了,她已然知足,和他在一起的日子,是她从命运那里偷来的,如今是要还回去的,她不怨恨,只不过是遗憾罢了。
遗憾为什么,不能再让她这个美梦做得久一点。
他们的感情甚至才刚刚开始,就已经戛然而止。
她与命运豪赌,以为赢得安宁,却忘记脑袋是那么脆弱的东西,而命运这块顽石如此坚硬。
她拼尽全力撞上,只落得一个头破血流。
她只是遗憾而已。
许西荣第二天便回学校上课。
钟漫和叶井搭着伙儿来看简艾白。
钟漫轻车熟路地输密码开门,一打开大门,两个人吓得够呛。
简艾白坐在客厅落地窗旁边台子的栏杆上,低头在看书。
“祖宗诶,你干什么?”钟漫鞋一拖,飞奔而去。
叶井手里拿着俩白色塑料袋,里头装的是水果,他边脱鞋边笑:“你这不会是早期产前抑郁症吧?要自杀啊?”
简艾白抬头淡淡扫了他一眼:“闭嘴吧你。”
叶井耸了耸肩,把塑料袋拿到厨房去。
钟漫把她弄下来,鼻子嗅了嗅,低头就看见台子上的烟和火机。
她皱着眉:“你抽烟了?”
简艾白又低下头去,看着书页,轻描淡写地说:“刚烟瘾上来抽了一根。”
钟漫气得打了一下她的肩膀,“大姐,你现在怀着孕呢,你还抽烟?”
“……”
“不是打算生下来吗?为孩子想一想。”钟漫把烟收走。
简艾白盯着书上那行字,静了一会儿,问:“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老范?”
钟漫一愣,不明白简艾白为什么突然提这事儿。
她答了句:“不知道。”
简艾白抬头看了她一眼,那一眼很微妙,其中夹着漠然还有一丝淡淡的悲悯,转瞬即逝。
快到钟漫都来不及捕捉,她又把头低下去了。
“你怎么了?”
“没事儿。”
“不会真是什么产前抑郁吧?”钟漫惊叫。
简艾白吸了口气又吐出去,肩膀耷拉下来,她一手摁住书页,一手拧了拧眉心。
“我是在跟你说认真的,你真不打算出去?”
钟漫静了一会儿,说:“谁不想退?可是哪有那么容易退?”
n市的消费高,但是她这些年跟着老范却也攒了不少钱,她也想过要退出去,可是心里总有念头在蛊惑她:再做一个月就好,多做一个月就能多拿几万块。
日复一日之后,她甚至都有点不敢想象,等她真的不做了,每个月拿着几千块的死工资,她会不会觉得不习惯?她会不会怀念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?
简艾白忽的,觉得无限疲惫。
她抬手搓了搓脸,手里的书页急速地翻动,然后合上。
“早点离开,不然到时候就走不了了。”
钟漫默不作声地看着她,问:“你和许西荣又吵架了?”
简艾白摇摇头,淡笑一下:“怎么可能。”
“那是怎么了?”
“他是我的救赎。”她很突兀地冒出一句话。
钟漫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。
她便不再言语,重新把书翻到她之前看的那一页上。
钟漫和叶井后来说了些什么,她没听清,他们以为她心情不好,也不再打扰她。
大理石砌的台子冰凉,简艾白不在意。
她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,目光长长久久地落在那段话上。
书上写的是:
她不是笼子里的鸟。笼子里的鸟,开了笼,还会飞出来。
她是绣在屏风上的鸟——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,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。
年深月久了,羽毛暗了,霉了,给虫蛀了,死也还死在屏风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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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一段话——取自张爱玲的《茉莉香片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