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,穿过一条马路,一连排店铺,店铺下有走廊,余嘉鸿收了伞,不过长廊里也不好走,到处都是躲避风雪的流民。
有店家在门口煮着一大锅的热水,边上放了一碟洋皮碗(搪瓷碗),让冷得打哆嗦的流民可以汲取一些热量。
他们到了一家店铺门口,店铺橱窗边也拥着很多人,也有店里的员工在给他们舀东西,看上去比纯粹的热水要粘稠些。
正在舀米汤的店员跟前面的人说:“今天大雪,晚上在街上是过不下去的,愿意去南市难民营的,等下跟我们一起走,那里扩搭了帐篷,至少有个挡风雪的地方。”
“太多了,人实在太多了,这个鬼天气,又冷成这样。”李先生说。
“上海以前没这么冷吗?”余嘉鸿问。
“我们这儿可能几年都不会下一场雪。”李先生叹息地带着他进店铺,“现在米价高涨,真的舍粥,谁也吃不消,陈老板把这些店铺每天一成的营业额拿出来,熬了米汤给难民。”
这一口米汤只能说有总比没有的好。
余嘉鸿是挨过饿的,重庆政府在打仗,南洋那里一下子没有想得周全,他们这群人过去,忍饥挨饿是家常便饭,饿到心慌,到胃烧灼地疼,可他们那时候毕竟背后有南洋在支撑,可以盼望支援,但是这些人呢?能熬过今晚的大雪吗?
一个穿着长衫马褂的中年男子从楼梯上快步下来,焦急地说:“这些药怎么还没送过去?快点啊!”
伙计应声:“马上就去了。”
“陈老板。”李先生叫。
陈老板快步走过来:“李老板。”
“这位就是乔老板介绍的余先生。”李先生介绍。
“你好。我看到乔老板的电报了,我如今只是经销药品和纺织品,我是处于销售端,轮船运输这块暂时用不上。”陈老板语速极快地说道。
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紧张资源,他一上来就拒绝了?
“老板,红心床单厂说原料不足,实在给不出这么多被单。”有个伙计来跟他说。
“辣块妈妈的。”他冲过去拿起电话,“这些是南市难民营要的床单,你答应要给我的,我知道这几天床单好卖,可我跟你订的是什么时候的事?今天这个天气,明天一早,收尸车又要堆成山了……”
这个陈老板挂断电话,跑过来说:“李老板,我要去趟红心床单厂,我知道要把粮食和物资运进来也着急,现在这个天气是顾头顾不得尾了。我……”
“老板,何神父打电话过来。”伙计又在叫了。
陈老板冲过去:“何神父,我知道,我亲自去追。哦!对了,我这里有位南洋轮船公司的客人,他有从香港到上海的轮船,您看您有没有什么能用到的?好,好!我把他带过去,等我从红心床单厂回来在去您那里。”
陈老板快步走过来:“李老板、余先生,跟我的车子,我去红心床单厂,你们去南市难民营何神父那里,好不好?”
“好啊!”余嘉鸿看这个情况,也不是陈老板要怠慢自己,而是确实这个天气变化,陈老板实在无法顾及。
他上了陈老板的车子,陈老板跟司机说:“先去红心,然后送两位去南市难民营,你再来红心接我。”
“好的,老板!”
陈老板这才转头:“余先生,实在对不住。我现在是焦头烂额,是这样的,何神父是法国人,从日本人攻打上海,难民涌入,你知道无论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都认洋面孔。何神父为了难民奔走,法租界外头的南市建立了难民区……”
陈老板语速极快地说起了上海难民安置情况,这个三四百万人口的大城市,几乎打成了废墟,市民流离失所,都想要租界的庇护,租界就那么点面积,快速涌入的人口,让租界不堪重负。
所以租界关闭了通道,对于已经失去家园的人来说,头顶是日军的飞机,眼前是租界关闭的铁丝网,那是如何绝望。
这时候法国神父何家兴就站了出来,他凭借自己出色的外交能力,协调各方势力,找到了中日双方,在南市建立了难民区。
他募集钱财和粮食,还从租界引入了自来水。
车子到了红心厂门口,陈老板下车,跟李老板说:“我等下过去找你们。”
“好。”
车子开到了法租界的围栏边,在进行了检查之后,关卡放行。
出了租界,就是南市难民区了,车子开到一栋民居前停下,余嘉鸿下了车,前面是飞檐耸脊的建筑,李先生说:“那是上海城隍庙。”
余嘉鸿跟着李先生进了小楼往上走,一位先生告诉他们,何神父那里有人在,可能要等一会儿,余嘉鸿和李先生坐了会儿,他看着门口来往的人,有穿着长衫的华人,有穿着西装的洋人,有穿着长袍的修女,也有穿着僧服的和尚、尼姑和穿着道袍的道士,余嘉鸿活了两辈子,没见过这种各种宗教的人混合在一起的状况。
“两位先生,何神父有空了。”那位先生过来说。
余嘉鸿